割生采炼 天道不容：老道舍身章正义

现今行事，处处皆讲证据，查案办案更是如此。在解放前，每个大的警局之中专门有一处，存放各类证物，称为证物间，而每个证物间中又都有一个房间，存放那些年代久远还未侦破的证物，人们也叫他“古物间”。

老包是古物间里的看守，从大清就在这个衙门里工作，一直到了民国依旧在这里。衙门的名字改了又改，但是换汤不换药，城头虽然变换大王旗，下面当值吃粮的还是同一批人。老包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风风雨雨见识了不少，但凡有新来的都会谆谆教导一番，这证物间的规矩和禁忌。小张是今年新来的，老包已经六十多岁了，要找人接班了。

离奇案件

今天府城里发生了一件命案，死者是通缉已久的一位江洋大盗，在江湖上作案多年，行踪诡秘，一直没有抓到，这次如果不是被人发现死在了桥上，街面上的巡警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到了此地。仵作检验尸体之后，发现死者死状惊恐，双目圆睁，可能是被吓死的，而一只左耳也不翼而飞，看伤口应该是新近被割下的，搜索现场的时候，在尸体不远处发现一把弯形的小刀，上面还留着凝固的血迹，应该就是凶器。将弯刀作为证物呈递到局里之后，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刀具，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于是就将刀具封存，暂时放到证物间。这天老包休息，是小张当值，证物间里各类刀具凶器太多了，小张也没有当一回事，按照相应的手续编号入架。直到第二天老包来了，眼睛一瞄发现架上多了一个东西，几十年的光阴，这里的一切都深深的印在老包的脑海里，多一件少一件都一清二楚。昨天老包在家就听说发生了一件凶案，今天一看多了一样，心里知道必是昨天的凶器，从架子上拿下来打开一看，老包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让小张看着这个盒子，自己匆匆跑到屋子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里，不一会儿老包抱着一个满是灰尘的小木盒出来。来这么久小张第一次见老包这么紧张，盒盖一打开，里面是五个形状各异的方格，每个格子里面都放着一把刀具，而其中弯形的格子中存放的那把刀，尺寸大小和昨天命案现场看到的一模一样。老包一脸凝重，关好盒子，对小张说府城从今天起要不太平了。

果然如老包所说的，过了几天又有命案发生，这次死的是一个屠夫，胸口上插着一支菱形的飞镖，一只右耳不见了。接连几天连续发生命案，搞得整个府城人心惶惶，上峰压力也一直加大，要他们府城警察局按时破案。但是现场除了留下凶器以外，脚印，手印，乃至衣物残片什么都没有。一时线索全断，整个警察局上下一点头绪都没有，严查外地来往人员，查了几天也毫无斩获。就在全城严查期间，一桩命案又发生了，一名妓女早晨被人发现死在了出外差的轿子里，两个轿夫都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轿子门框上插着两只短短的小剑，妓女本身双手被割腕，地下却没有什么血迹，可见鲜血已被人接走。好在几个轿夫只是昏迷不醒，经过救治醒了过来，根据轿夫的供述，当天晚上他们只听到一曲笛声，然后就看到几个小人从天而降，接下来身体一阵刺痛，接着就不省人事了，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小人、笛声，午夜时分，这怎么听都像是一个鬼故事。不像是正常的犯罪案件。

旧事重提

局长把卷宗看了又看，这个时候门响了，是老包托着个匣子，站在门口。老包是这里的老人了，局长却上任才一年多，还喊不出他的名字，只是知道他是证物间看守人员，一个管证物的来找自己是干嘛呢，于是叫老包进来。老包还没开口，先把手里的盒子打开，局长一看盒子里面的几把刀具，一下子也愣在了那里，接着老包才把关于这刀具的故事向局长细细道来。原来这个盒子里的刀具是老包刚刚到此任职的时候收到的，那时还是大清的天下，老包刚到职不久就发生了一件怪案，和现在一样城里连续有人死亡，死者身上都不同程度的缺少了某部分器官，当时把它做为邪术案件看待，特地请了道会司的法官道士前来商议。两位法官看了几个案件之后一致认为这是有人割生弄邪，所谓的割生即采摘生人之活体，用来炼药或炼法，当时发生也是左耳，右耳，以及鲜血，下一个则是眼珠，对于具体的人也都有相应的要求，要凶狠、恶毒、淫荡，贪婪及童贞五个人才能真正的成功。当时是在杀了第四个印子钱，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高利贷者的时候，被设局抓住的，是一个年轻人，但是据他供述当时已经八十多岁了，不过看外形完全是年轻人的模样。清代对邪术案件，刑罚最重，最后判处斩立决，不过行刑当天换了数个侩子手，都斩不下他的这颗头。老包当时就在法场，妖人得意的样子至今难忘，赶来的法官说这是已经炼成了五鬼护体的法事，普通刀剑难以伤其分毫，需要请雷诛邪，于是就在法场之上搭起法坛，经过一阵步罡行法之后，大中午的乌云蔽日，整个天都黑了下来，突然云端之中金光涌现，一道霹雳打了下来，将妖人击毙，后来法官还用铜棺材将之埋葬，重重禁锢，怕是妖人会蜕壳易形之术。所以老包一看到这个杀人的轨迹以及凶器，立即联想到了当年的怪案，只是照理说妖人已经被雷所诛杀，不知道为何现在又会重现江湖。

局长一听，这个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只好问老包该怎么办。老包说当年的法官已经羽化多年了，民国之后各地道会司，道纪司也多半废除了，听说有一个徒弟在临近山上的玉虚宫里，要不去问问。局长此时听到还有人在，那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啊，立刻坐车亲自去玉虚宫请高人。玉虚宫在隔壁乡的山顶，一行人到了山脚，爬了好一会儿才到山顶，庙门已关，敲了好一会儿，一个干瘦矮小的老道士出来开了门，老包将来意简单地一说。那个老道士听完之后，长叹一声说家师当年羽化之时，曾经对我说，妖人道法高强，善用傀儡之术，只是不幸走火入魔，迷了正道。当年法场之上并非真被击毙，而是暂时元神受损，废了功力，四十九年之后，恐又为祸，所以才用铜棺层层禁锢，希望能够困住他，但是现在这个情形，看来已经破功了。我修为大不及师父，不过师父的嘱咐不能忘，明知不可为亦要为之，我收拾一下就和你们下山。

正邪斗法

当天晚上局长和老包就带了老道士连夜赶回府城，好在暂时还没有人被害的消息。老道士详细询问了几个被害人的生辰八字，推算一番之后说，七天之后就是十五月圆，戌时阴气最盛，我看应该会在那个时候下手，按照杀害的顺序，下一个应该是贪婪的人。现在府城之内，放印子钱总共只有三个，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警察局长打算暗中保护，并不告知他们。而在这七天内，老道士则让老包他们去附件几个庙内，取来神明的帐子，撕成一条一条，然后涂上朱砂，结成一个大网，再去码头上找来九条不同船上的缆绳，经过自己书符之后，训练了十几个巡警，每两个人各执绳索的一端，摆成阵法，到时候用来捉拿妖人。一切都准备停当 ，日子也已经到了十五了，当天晚上局长亲自带队，将队伍分成三队，分别埋伏在城里三个放印子钱人的家的周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戌时，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时候另一条街上却响起了救命的声音，局长一听这是调虎离山了，于是赶快带队赶到隔壁街。这个时候只看到一家当铺大门开着，里面躺着几个人倒在地上，掌柜趴在账台上，一地的鲜血，一只眼睛已经不见了，正在此时，突然看到掌柜背后有什么东西一动，转眼间就有两个木偶小人从掌柜背后嗖的一声飞了出去，一个手里还捏着一粒眼珠，局长一看，跟着木偶追出去，透过月光可以看到当铺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双手正在不停的变换着手诀，而傀儡木偶随着他的手诀也忽左忽右时快时慢的前进着。局长立刻下令开枪，怪事发生了，局长和带着的几个巡警，突然全身一阵麻痹，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傀儡木偶跳上桥头回到那瘦长人的手中。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铜铃响，一个红色的大网就往屋顶上罩去，老道士也听到这边有动静，带了另外一支队伍赶了过来，眼看妖人就要逃，立马用尽全力把神帐网罩了上去。妖人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一招，应对不及，一下子被罩在网下，轻轻地一个布网，却似乎有着千斤之重，原先高高的人在网罩下越变越小，后来竟然看不见了。老道士让人爬上去一看，罩子之下只有两个傀儡木偶，并没无有其他任何的东西，妖人用木偶做替身，李代桃僵，自己则遁走了。老道士说妖人被网罩住，元气大伤，就算逃也逃不远，快四处去追，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老道士看见了一个高高的身影在前方一瘸一拐的跑着，立刻快步赶上，马上要接近的时候，那个人影不动了，黑暗中传来冷冰冰的一句话，“穷寇莫追，道兄何必欺人太甚，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为何咄咄相逼”，老道士嘴里哼了一声，“当年我师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擒下你，雷击之时特地留一条生路给你，让你元神不灭，希望你能在棺中留形忏悔，日后太阴炼形，终有证果之日，没想到你还是不思悔改，依旧走这个邪门勾当，当年妇人之仁，铸成大错，今天绝不能放你走。”“原来当年的老道，是你的师父，若不是他横加阻拦，今天我早已长生不老了，当年你师父能降得住我，你有这等本事吗？新账老账一起算，你就代师受过吧”。

说话间老道士就觉得一股腥风朝自己袭来，一个黑影就扑了上来，老道士举起手中法剑，还未掐诀已感觉被重重地推到在地，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黑影越压越近，老道士没有用力推开，反而从腰间掏出一根绳索用力将身上黑影与自己捆在了一起，那绳索一碰到黑影，就有一股股的黑烟冒出，黑影此时才知道中计了，想要脱身，却已经由不得他了，老道士用力拉住，嘴里还不住的喊，“把棺材竖起来”，后面好几个巡警推着一个铜棺材过来了，按照老道士的吩咐竖在了地上，老道士用尽全力从地上一蹦，抱着黑影就往棺材里靠。只听轰然一声，老道士和黑影都进了棺材，原本竖着的棺材被这一碰，也一下子倒了下去，横卧着的棺材在地上不停地跳动，棺材里却传出了盖棺的声音。这一盖下去，不但黑影在里面，老道士也被关了起来，几个人正在犹豫间，棺材里又传出盖棺的声音，最终虽然心中千般不愿，但是不得不为，将棺材盖重重的盖上，又将之前准备好的绳索将棺材重重捆住，刚开始还听到里面有碰撞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渐渐没有声音了，原来老道士早就想到自己修为不够，难以收服妖人，所以想了这么一个同归于尽的办法。第二天，按照老道士的嘱咐，将棺材推至玉虚宫山下的一口古井，从上丢下，在将古井填埋踏平，从此怪事才完全断绝。

这个故事我也是听来，真假不知，不过老道士的这份壮烈却令我动容。自古以来道门之中忠孝节烈之士代不乏人，道家救乱，也是自古皆然。古有诸葛武侯、黄石公、刘伯温等道家高士出世救乱，在近代抗日战争之中，也涌现出了很多令人敬佩的道教人物。保定狼牙山李圆通道长山东蓬莱田信良道长以及茅山道院黎遇航道长等等都是其中的楷模，上马杀贼，下马度人，实为我道门之英豪。